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乔木林中的勃艮第红


    一个人在残缺的月光下顾影自怜,这里是一片废墟。高大乔木林的生长也依托了枯枝落叶的腐烂。



    他的思念随着晚风潜入到另一个人周遭的黑暗里,那个千里之外同样眷恋着他的人。



    她倚着藤椅暴露在氤氲着昙花芬芳的空气里,明氏集团的总裁明镜,自十七岁接管明家的那一刻开始,从未以如此温柔的情态示人,一丝不苟的发髻散落,几丝几缕顺和地曲附于她的颈窝。


    夜深人未眠,她紧紧地攥住远方他的回信,几份踌躇,几份深情。


   “姐姐,巴黎百花齐放的那番姹紫嫣红就要告一段落了,明楼多想再次与您共赴一场花的幸事。”



    凌晨三点半,看昙花仍未眠。明镜盯着手上的信,信上的每字每句,一遍又一遍,红了脸又怅了心神。


    她怎会忘记和他在花前月下的沉溺,他亲咬着她的耳朵吟出人比花娇。看着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大姐低着头一副欲拒而还的样子,享受着熏心欲望替代平日里的毕恭毕敬,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想据她为己有啊。


    明楼理应预料到,他所期冀的正好是大姐打算做的,虽然信上没明说。


    她会来巴黎看他的。



    骆黄,墨绿,绛紫整齐地充斥了行李箱,那件被拿出又放回多次的勃艮第红长裙在几度徘徊之后,终被包裹在黑色呢大衣里,坠下精致的镂空裙摆。镜中映出来领口飘动的丝带被挽成一个蝴蝶结,它第一次被系起是明镜十八岁生日那天,明楼熟练的手法不经意间引发了姐姐对自己在学校里早恋的怀疑,殊不知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每晚睡前总会练一遍自己找同桌学到的蝴蝶结系法,然后想着姐姐的如花笑靥满足地进入梦乡。


    扣好了大衣的最后一颗扣子,道别了阿香和桂姨,明镜拎着行李箱只身前往巴黎。



    飞机起飞了,明镜隔着玻璃仿佛能感知到厚厚云层里隐匿的某种东西,或浓或淡,极致又绚烂,深刻而热烈。


   “美丽的女士,能请您喝一杯香槟么?”伴一口蹩足的中国话,一个二十来岁的法国男子出现在明镜身旁的座位上。斜后方有两个窃窃私语的人,时不时向这边瞟上几眼,戏谑地笑着。这样的场面她见多了,多半是是三个人打着赌看谁敢过来搭讪,年轻人的把戏总是这么幼稚又拙劣。


    可这份生涩却和当初的明楼那么的相似,她还是想他了,于是没忍心拒绝。


   “不如我们喝葡萄果汁吧,我还挺喜欢那种酸甜的口感。”明镜边说边示意乘务员拿来两杯葡萄汁,暗紫色的液体映出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优雅端庄早已深深刻入一旁法国小伙子的心底。诚然,单调枯燥的航行途中有人做伴能平添不少斑斓。


    几经交谈,明镜越发越觉得眼前这个叫Étage的法国小伙子像自己的弟弟明楼了。或许是太思念了,都开始把自己的感觉强加在一个刚遇见的陌生人身上了。


    明镜轻叹了一口气嘲弄自己的唐突,忽然想到就快要见到明楼了,又不禁喜上眉梢,那一霎间,她居然没去担忧一切的匮乏,快要见到心上人的幸福感使她眼眶发热。



    午时,飞机终于抵达巴黎。Étage执意要将明镜送达目的地。再一次的,她没有拒绝他。可她却忽略了法国人浪漫的天性,一束法兰西玫瑰足以引起明楼极大的不满。


    从下午到傍晚再到夜里,按照信上的地址,他们总算找到了一栋小别墅,在夜半闪着微光。前院有花,周围是高大的乔木林。


    褪了漆的大门被轻轻扣开。


    好久不见。



    黑夜吞噬掉姐弟俩想要说的寂寞,但他们彼此是心知肚明的。半晌,明楼的目光锁定在法国小伙Étage身上:“这位是?”


   “是我在飞机上刚认识的朋友,多亏了他我才能找到这里呀!”


   “Étage,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明楼,我的……”


   “谢谢你帮助了我的夫人。”被莫名其妙地夺了话茬儿,明镜有些恼火。自己一开始都跟人讲了他们是姐弟,他居然这么直白地把似有似无的关系捅了出来!响亮的一耳光还在酝酿,明镜只觉脚下一轻,就这么被他拦腰抱起,手中的玫瑰花束掉落在地。


    明楼虽然对Étage的敌意无以复加,但把他一个人撂在门外也不至于,夜已深,在明镜的劝说下,他打算让他留宿一晚。



    明楼的房间,缠绕着独特的明家香,仿佛有姐姐的气息陪伴着他走过春秋冬夏。床头柜上的相片,似乎昭示着他在异国他乡遇上的怎样泪笑歌哭的自己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她总是一刻不停地在凝望。



   “别……轻点……慢点……”房门上了锁,锁住了春光却未能锁住明镜嘴角溢出的乐曲。


    这是那条勃艮第红长裙领口的丝带第二次被明楼解开。


   “姐姐,这都几年了,您这方面的功夫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明镜别过头去闭口不语。谁知明楼竟凑上了姐姐的耳朵,炽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耳畔,脖颈,肚脐,一路向下延伸,像把一粒火种投进千万吨汽油里,引得欲望迸发,响遏行云。


    曲终,明镜将柔软的躯体蜷进被子里,本企图因残缺的底衣裤而责备明楼的暴行,却力不从心地在他怀里哼嘤着蹭来蹭去,支支吾吾地吐出心里的委屈。


    还没等明镜说完,明楼就下了床直奔衣柜,撩开一排考究的西装,拿出一个棕红色的实木盒子,回来的时候,一套法式蕾丝底衣展现在明镜眼前,这种东西居然也有镂空的设计,莫名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她已经决定好了,死活也不穿这个。


   “姐姐乖,难道姐姐非要不穿,然后去引诱那个Étage吗?”明楼说完只觉得腰上一紧,可被明镜的纤纤玉指掐住,是完全无法感知疼痛的,多么令人沉醉。


   “才没有……你……”明镜刚想反驳些什么,却被明楼猛地用底衣环住胸脯,双手灵活地塞置她的背下扣好了金属勾环。


   很是合身。


    欧根纱掠过明镜光滑细腻的雪肌,看得明楼双眼逐渐泛红。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传来,到了照顾明楼生活起居的佣人每日送浓汤的时刻。


    夜行的鼠鼬见到了光,小脑袋一摆,机敏地钻进洞里去,下一秒却被强行捉出来蹭蹭毛茸茸的小脸蛋,然后再被塞回洞里。



    直至感知到房门被扣上,明镜才晃晃悠悠地从被子里坐起来,嗅着浓汤的香味穿好衣服。弟弟吃宵夜的小愿望倒是在远离自己的法国实现了,明镜看着他面部硬朗的线条,记忆中的婴儿肥为何杳无踪迹了。


    还是太久没有相见了。


    没有明楼意料之中的数落,她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秉着不能打破明楼每天就着浓汤研读经济学著作一小时的习惯,明镜决定去书房取本书来看。


   “我很快就回来啦!”



    明镜此刻和等待他归去的明楼一样的急切,她加快了步子,却不想一头撞在拐角处正欲往上走的Étage身上。


   “啪嗒。”一个小玻璃瓶掉落到地板上,里面装着白色粉末,被明镜拾起,她也没问那是什么,就直接交还给Étage,因为一心想着要快点拿完书了回明楼的房间。


    心急却没办法缩短拿书耗费的时间。Étage告诉明镜自己昂贵的怀表丢了,她只好拿上手电筒陪他去前院找找。



    漆黑的夜,水很凉。



   “不——”手电筒卡在了灌丛里,同一声凄厉的女音一道划破夜幕……



    Étage是个杀手。



    他的雇主是汪芙渠。



    目标是刺杀明家所有人。



    所有信息迅速在明镜脑中交织,形成一个大网。可此刻她的后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她的口鼻呛进了无尽的湖水。挣扎和呼叫是一个将要溺死之人最后的倔强。一分一秒,动作减缓,呼吸减弱。



    隔着玻璃窗,明楼似乎察觉到了那幽暗中的一抹异样的光,一丝不安像这光一样闪现,在明楼脑海里。她怎么去了这么久?电光火石间,他拿着柜子下的柯尔特冲下楼去。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一件冰冷的器物抵在了他的额前。


   “砰——”枪响,人亡。



    不愧是职业杀手。



    拥有蔑视众生的傲慢。



    Étage的手被明楼别过去,一粒子弹不偏不倚地穿入了他的胸膛。轻敌了,他以为明楼只是个学者,怎料不仅浓汤里的砒霜没有在他身上奏效,而且他还拥有如此矫健的身手。杀手倒下了,被明楼从尸体上跨过。


    万籁俱寂。



    直觉引着明楼直奔湖边,灌丛里卡住的手电筒被带落,一束惨白指向那一团飘动的红色,在水波里小幅地浮浮沉沉。


   “静儿!”湖边人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将溺水者抱上了岸,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拼了命地把新鲜空气渡给她。勃艮第红长裙凭借泛着海藻腥味儿的湖水覆在她身上,似一层凝结的痂。她濡湿了他的衬衫。


    “明楼……明楼……汤有毒。”这是怀中人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我没喝。没事儿了,没事儿的。”明楼一手揽着姐姐的腰,一手扶着姐姐的头,他的嘴唇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温的回升。



    只是这一次,明镜倒在了滕田芳政子的枪口之下。明楼口中呼喊的大姐,时刻心之所念的爱人,躺在他的怀里,子弹嵌入皮肤之处有汩汩鲜血渗出,无论他多么炙热,在未能让她冰凉的双手重新获得一个温度。



    多年以后,听说法国的一位老华侨在自家前院的湖水中溺亡了,好像是被海藻缠住了脚。



    那高大的乔木林里,伫立着他的意中人。



  「原本是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献,被pb之后重新发布,加了解释和番外,注解在此,番外会慢慢发出。」


🏷乔木林:《诗经》中写到“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南方的乔木树冠很高,所以投下的可供人乘凉的树荫很小,全首诗大概表达了一种爱而不得之意,倒不是说是明楼对明镜的求之不得。我看到有一句话,说一生只遇见一个人,可遇见的时候,就是你知道该放弃的时候。很像明楼的处境,姐姐是平生的挚爱,却在喜欢上姐姐的那一刻就知道这种情愫是不被世俗允许的。

🏷勃艮第红:也叫勃艮第酒红,是红色的一种,因与法国勃艮第所产的勃艮第酒颜色相似而得名。勃艮第红就如勃艮第葡萄酒一样有种高贵优雅之感,于女性而言,体现的是性感,于男性而言,体现的则是温柔。除此之外的神秘感,则是共有的。

🏷昙花:昙花别名月下美人,暗指此刻的明镜。昙花的美不言而喻,在夜间与月色一同出没于人世之间,白色的小花瓣徐徐舒展,露出黄色的花心,这份美是由有缘人成是可以欣赏得到。也正是因为昙花的这份独特,才有很多关于昙花的故事以及寓意。首先,昙花的寓意是瞬间即永恒。是明镜明楼姐弟之间在这一霎那间突破了亲情的桎梏,化为永久恋人的象征。其次,观赏到昙花这刹那间的美丽被认为是幸运的。姐姐明镜在花前月下倾情绽放,散发芳香予弟弟明楼,不得不说他是极度幸运的。

🏷葡萄汁:在国画创作中葡萄代表着富裕、高贵,文中明镜喝葡萄汁算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因为葡萄汁诱人的暗红,使得容颜美丽的明镜带了一种很神秘的色彩,能吸引人靠近她,这也使读者顺理成章地理解为杀手是见色起意才靠近明镜。同时以口味的不符合为由而拒绝陌生人递来的香槟,本身就保障了自己的安全。

🏷Étage:法语,意为楼层。仅是明楼的照应,由于和明楼的相似性,减少了明镜的戒备,同时也让明镜在漫长的旅途中产生些许依赖。

🏷鼠鼬:仅以鼠鼬的反应来比喻明镜害羞而又敏捷的反应。

🏷以剧中大姐的离去作为转场,可理解为文章的过往,现在,日后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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